2017年2月15日 星期三

[翻譯] 日本くらげ系列:水神大人

(本文轉載自PTT Marvel版,經由作者授權同意轉載,如需另轉請務必詢問原作者本人,請勿自行轉載)

作者kamomeninaru (被鼓棒毆打)
看板marvel
標題[翻譯] 日本くらげ系列:水神大人
時間Sun Mar  6 17:13:59 2016



原文:http://nazolog.com/blog-entry-5276.html  「くらげシリーズ」  『みずがみ
さま』
   

要去露營囉:D

如有錯誤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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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時代的故事。

那年夏天,我與爸媽還有一位朋友共四人,去了兩天一夜的露營。

地點是流經城鎮那條河川的上游,我們在景色優美的湖畔旁紮營。

那座湖的名字有點奇怪,叫做水神湖。沒刊載在觀光導覽手冊上,所以這附近只有我們。


在我的事前規劃中,爸媽應該不會來的。

雖然我們家是採自由放任教育,可是只讓兩個小孩去露營想想還是有些危險吧,他們突然
說要參加,還對計畫指手劃腳起來。

即使我現在已經明白他們的擔心,但我那時只覺得很煩,而實際上我也真的講了出口。

再說,比起我,我更覺得對那位朋友很不好意思,不過我對他說明我爸媽也會去的事情以
後,他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毫不在意、「嗯,我知道了」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去程的車上,他和我爸媽十分正常的對話著,就我一個人從頭到尾在那邊臭臉。

「小水母果然有禮貌又認真,和某人就是不一樣呢。」

在移動的車內,我媽故意大聲的說。



水母是我朋友的綽號,他們聽到我這麼叫他以後也模仿我跟著一起叫。

可是,什麼『水母真是個認真的孩子啊』,我在想要不要乾脆告訴他們這個綽號的由來。

朋友是所謂『自稱看得見的人』,除了幽靈,還在自己家浴室看到不可能出現的水母現身


因此他的綽號叫做水母。

我把想說出口的心情又吞了回去。

水母那天穿的是長袖上衣、黑色運動褲,他不喜歡在不熟的人面前露出肌膚,所以才這麼
穿吧。

「怎麼了這孩子,從剛剛開始一直嘟著嘴。」

煩死了—你以為是誰害的啊。


稍微爬了下狹窄的山道,大約上午十點抵達目的地。

沒有遭受人為破壞的湖水,清澈見底。

藍天白雲,周圍的綠葉隨著風吹發出聲響。

我們卸下行李,特別為了今天請假的老爸,全力地搭起帳篷。

水母去幫他的忙,我則四處收集石頭堆疊成簡易爐灶。

嘴巴很厲害但身子不好的老媽坐在冰桶上,在樹蔭下看著我們工作的樣子。

帳篷搭好後,媽媽用我做的爐灶準備午餐。

義大利麵和蔬菜一起煮好,再用醬油、美乃滋調味,變成雜燴義大利麵。灑上柴魚片後雖
然賣相與味道都是雜燴風,卻很好吃。

「話說以前我曾經來過這裡一次呢」吃到一半,才中午就在用義大利麵配酒的爸爸突然沉
重的說。

「那時候,可不像現在這樣悠閒」

那是我們出生前的事了。一名住在山腳下城鎮的男子,進入山區以後就失蹤了。

隔天接獲家屬通報後,組成的搜索隊進去山裡找了幾天。在消防隊工作的老爸也是其中一
員。

大概第二天,失蹤男子在這座湖的附近被找到,模樣相當悽慘。

「才經過兩天就變得跟木乃伊一樣,真的嚇死人。一隻手被切得粉碎還不見,不知道是不
是動物的爪痕;而且肚子上還有個大洞,內臟幾乎都被吃了。大家懷疑是不是熊做的,因
此引發大騷動而叫上獵友會,找到男子後便繼續搜索熊的蹤跡。」

我和水母默默的對視一眼。

老媽一臉你快給我閉嘴的表情,可我不在意的繼續問老爸:

「然後呢?找到熊了嗎?」

「沒有,沒找到。原本也有人認為那不是熊;獵友會的那些人就說那個絕對不是,因為傷
痕太大了。就算是在那個時候,這邊的山會出現熊什麼的也的確前所未聞。但如果不是熊
,那會是什麼呢?」

「……你把我們帶到這種不知道會有什麼東西出沒的山裡?」

老媽瞪著他說,爸爸裝著傻喝了口啤酒。

「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別擔心啦。再說不管是哪座山都曾發生過一、二件死亡事
故,擔心這擔心那的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啦」

「就算這樣,也不需要在吃飯的時候講這些吧」

儘管老媽這麼說,爸爸還是很享受似的喝著啤酒。「這個死醉鬼」媽媽罵了一句。

看著這對夫妻的互動,我再次覺得自己的壞嘴巴是遺傳自老媽吧。

「啊對,我想起來了……。專家看過屍體後,也說不是熊做的呢」

乾完第一罐啤酒的老爸,保持著抬高下巴的動作,望向天空喃喃自語說:

「在腹部傷痕旁邊的內臟,都被溶解了之類的」

「再不閉嘴就戳你喔」

老媽握住筷子威脅老爸,話題到此為止。


午餐後,在太陽下山前我們各自活動。

媽媽邊看書,一邊抓著旁邊的水母聊天。

醉鬼把特地從家裡帶來的吊床綁在合適的樹上,在睡午覺。

而我則是專心釣魚。

我抓附近岩石下的小蟲當成餌,即便不曉得這座湖能不能釣到東西,湖的美景還是讓人百
看不膩,我邊欣賞,邊抱著能順帶釣到什麼就好了的心情。

坐在小折疊椅上發呆的時候,終於逃出老媽魔掌的水母朝這裡走來,坐到我旁邊。

有段時間我們沉默的望著湖水。

不知從哪傳來嗶─的鳥叫聲,與樹木摩擦聲一起出現,幾隻焦茶色的小身影從我們頭上由
西向東飛去。

「剛才老爸說的,你覺得是真的嗎?」

看不見鳥兒後,我莫名開口。

打哈欠打到一半的水母,用雙手擦掉眼淚,「嗯─」伸了懶腰。

「我又不是當事人還是誰」

「嘛,也對啦」

水母拔起幾根長在地上的草,往湖一丟。

「……那個啊,我很久以前有聽阿嬤說過」

水母說。

「這附近的山上,住著神明」

「神明?」

「對,被稱作水神大人」

水母看著湖說道。

水神大人。這名字讓我想起我現在正在垂釣的這座湖。

「那位水神大人怎麼了嗎?你是說那次事件就是祂做的嗎?」

水母搖搖頭。

「只是假設而已。不過那人是在這座湖的旁邊被找到的吧?」

那名男子的屍體確實是在這水神湖畔發現的,即使如此,直接下結論說犯人就是水神會不
會太快呢?

不知道我內心想法的水母,淡淡的繼續說:

「一般來說,很少人能看見神明。被自己看不見的東西所危害,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接著水母將右手向前伸出,稍稍捲起袖子。

細長白皙的手上,好幾處冒出紅點。

「對看不見的人來講,就等於不存在;而如果是看得到『那個』的人,會被刺、會被咬,
甚至被殺掉」

那是他被自家浴室出現的水母所刺的傷痕。

第一次看到是在小學體育課,過了這麼多年依然沒有消失,還留在他的身上。

Phantom pain──幻肢痛。曾經聽過的單字在我腦中浮出。

可那應該是指已經失去的手腳所產生的疼痛,現在這情況或許要說幻傷比較好。

「……可是啊,現在的神明還會襲擊人、吃內臟的喔?」

我說完,水母還是看著前方,「這個嘛」歪著頭。

「神明什麼的,被人類不分善惡的崇拜信仰著,不知道是不是把人當成祭品了呢,因為我
們小鎮從前就常有水災」

輕快地說完,水母再度打了哈欠。

然後他向後望去,很羨慕似的看著老爸正睡在上面的吊床。

之後我一直釣到太陽下山,卻什麼都沒釣到。


晚餐是咖哩。可是不是在這裡做的,是老媽連鍋一起從家裡帶來。

而且沒有便當也沒有白飯,只用別的鍋子燙了烏龍麵,弄成咖哩烏龍麵。

為何出門露營還得吃昨天剩下的咖哩啊,為何會沒有白飯啊。

結果又只有我一個人生起悶氣。


吃完飯,我們和被營火吸引過來的蟲子一起看著夜景,隨意閒聊。我稍微嚐了點老爸的威
士忌,被媽媽痛罵。

時間驚人的緩慢流逝著。

伴著夜空中圓潤無缺的滿月,滿天星空閃爍,看起來隨時會落下,或是我們會被吸進去一
樣。


可能喝了酒的關係,我不記得自己怎麼進到帳篷的;等我意識到時,我已經把睡袋當成棉
被,仰躺睡在上面。

轉向右邊是爸媽,左邊是離得有點遠、像獨角仙幼蟲般捲曲身體睡在帳篷角落的水母。

為什麼我會醒來呢?

外面的營火已經熄滅,周遭寂靜無聲,唯有蟲鳴獨響。

我坐起身,明明是剛睡醒,頭腦卻清醒到讓我自己驚訝。

不只視覺,五感從沒那麼清晰過。

有什麼東西在。

幾乎只憑直覺,我就發現那個東西的存在,在帳篷外面有什麼東西蠢動著。

在直覺之後,我聽到爬行的聲音。

突然間,巨大的影子映在帳篷上;身高不比我高,卻相當寬。

那東西在帳篷周圍,徐徐往入口靠近。

我下意識移到帳篷門口旁,二層拉鍊都拉上了。隔著這二層薄薄的布,有什麼東西在。

不可思議地,我完全沒考慮過可能是熊。

那東西的腳或是手摸上了帳篷,感覺身體巨大可是手腳卻很細。細長、前端尖銳。

水神大人。

咔嘰咔嘰咔嘰咔嘰,像生鏽金屬互相摩擦的聲音傳來。

是叫聲嗎?是的話這傢伙就不可能是熊。

我摸索著找到滾落在帳篷裡的手電筒,單手握住;另一隻手慢慢伸往門口的拉鍊。

將拉鍊往下拉,打開到能伸進一隻手的程度,把還沒開燈的手電筒朝向縫隙。

我準備要把手電筒打開。

那瞬間,突然有人從背後抓住我的肩膀。

連嚇到的時間都沒有,嘴巴就被塞住。

「……安靜」

即使是在耳邊也只能勉強聽見的微弱聲音,是水母的聲音。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他的心跳聲從我的後腦杓清楚傳來,我自己的心跳聲也一清二楚


不知何時手電筒被拿走。

「現在不行。對方也在看著這裡」

外頭那東西的跡象還是沒變,就在那裡。

「不能被發現你看得到,要裝作看不見的樣子」

從小聲的氣音中,我感覺到些微顫抖,我的腦袋好不容易因此冷靜下來。

我用鼻子大力深呼吸二次後,輕輕敲了二下水母的膝蓋。

水母把手從我的嘴上拿開。

由於星月發出的光芒,帳篷裡並不是很暗。

再觀察一次映在帳篷上的影子後發現,影子高度與我蹲坐時的視線幾乎同高。

從拉鍊縫隙中偷看那東西,大半夜的關係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咔嘰咔嘰咔嘰咔嘰。那個聲音傳來,讓人感到不舒服。

為什麼爸媽他們沒有醒來呢?

說不定他們根本聽不見,只有我和水母二人聽得到。

和水母在一起的話,我有時也能見到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對此水母總是說『這個病會傳
染』。

可以看見那種東西的疾病,也會引發除了看得到以外的各種症狀。

離開水母就能治好,就算這樣我還是繼續和水母做朋友。

已經被我窺視過一次的非日常世界,無法這麼簡單的放手。

不過,這個病的症狀是會惡化的。


那個東西到底保持不動了多久呢?忽然間,我察覺外面的身影轉過身,遠離了帳篷。

我跟水母在黑暗中對視。「……不能用手電筒喔」水母小聲的說,我點點頭。

二個人悄悄的接近帳篷門口,一隻手能伸進來的拉鍊縫隙,又被稍微拉開。我們二人分別
用一隻眼睛偷看。

忍不住屏息。

是蟲。

用四隻腳爬行著,往湖的方向過去。

那傢伙非常大,就像是我們縮小成小指的大小般,巨型的昆蟲。

顏色有如乾枯水草,背部應該有3平方公尺。

在頭部有二根巨大鐮刀般的角往旁邊伸出,似乎連車子都可以夾爛。

「……是大田鱉*」

水母輕輕的說。

走到湖旁邊後,那傢伙突然停下,靜止不動。

背上開始震動,同時發出咔嘰咔嘰咔嘰的聲音,原來這聲音是蟲摩擦身體產生的。

在我這麼想的時候,蟲的背分成了兩半,原本身體橫向的寬度往上膨脹。

展開了翅膀。

那四片羽翼以肉眼追不上的速度快速振動,唰的一下風吹過來,搖晃帳篷。

飛起來了。那巨大的身體輕輕離開地面,稍微飄浮著。

水面產生波紋,比起飛在天上,看起來更像是在水面滑行一般。

慢慢上昇,一下子就飛往森林的另一頭。

湖面又恢復平靜。

我好一陣子動彈不得,也發不出聲音來。

水母拉下帳篷拉鍊往外走去,走到湖旁邊後,在剛才巨大昆蟲飛走的地方停下腳步。

「果然,水神大人是大田鱉。跟阿嬤說的一樣……」

對著夜空,水母喃喃說道。

那個聲音聽起來感覺有點高興。

我也走到外面,看見營火的灰燼中還有些發著紅光的柴火,那隻蟲是被這微弱的光給吸引
過來的吧。

我打了個冷顫。

「……假如被抓到,會怎麼樣呢?」

關於大田鱉,我想起牠會像蜘蛛一樣將獵物的內臟融化再慢慢吸食的特性。

「被抓到的話,我們就變成祭品了吧。今年這附近一定不會發生水災」

來到我旁邊的水母這麼說。

祭品。我看著水母,忍不住笑出來。

結果水母用覺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我,看來他不是在開玩笑。

他是想說今年如果發生了水災,就是我們的錯囉?

「啊啦……、你們二個起得真早」

往說話方向看去,媽媽只將臉從帳篷探出,似乎是被我的笑聲吵醒的。

仔細看,周遭逐漸轉亮為藍白色。很快就是白天了。

「在做什麼?你們二個」

因為媽媽的話我們互看一眼。煩惱了一下該怎麼說明才好後,我還是說出了真相。

「呃沒有啦、那個、我們發現帳篷外面有巨大的大田鱉,想要觀察一下……」

我可沒有說謊。

老媽眨了幾下眼睛,輕輕嘆了氣。

「吶小水母」

那時老媽露出的笑容,是我以前從未見過的。

「雖然我家的孩子這麼笨,以後還是要麻煩你多關照囉?」

而水母難得展現出些微困惑的表情,說:

「那個、我、一直的話是沒有辦法……、我會盡我可能、這麼做的」

過了幾秒後老媽笑了。

水母本人果然又一副不可思議的臉,看來這個也不是在說笑。

水母說的話,在我跟老媽耳裡,聽起來是完全不同的意思吧。

老實講我內心是想說『喂喂喂』,卻還是笑著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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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田鱉:原文タガメ,日本最大的水生昆蟲,通常成蟲只有50~65mm,由於農藥普及等因
素造成的環境破壞使得數量大幅減少,是生態易危種。(from 維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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