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21日 星期六

[創作] 城隍 二十七

作者summercoming (林阿綠)
看板marvel
標題[創作] 城隍 二十七
時間Fri Nov 20 22:07:53 2015

  于喬照入伍清單給兄長打包好行李,雖然媽咪說不要管他,但自從喪
禮結束,她大哥就像三魂七魄丟了一半,呆呆對著陽台的九重葛不發一語




  「哥,雖然你恢復正常很好,但像之前動不動發神經抱著我轉圈也很
好啊!」



  聞言,阿漁過去抱起于喬轉兩圈,又回到原位和九重葛對看。連于新
最親的母親和小妹都沒有發現家中的男丁被調了包,把他的反常視為正常




  而某妻子,曾汝就像隻花蝴蝶早出晚歸,熱衷於公眾事務,還不知道
自己已經成了可憐的寡婦。



  阿漁好幾次想對曾汝坦誠,但看她開心地給肚皮抹乳液,就是說不出
口。





  「老公,最後一晚了,把握良宵,快來幫我按摩!」



  阿漁一坐上床頭,曾汝隨即扒住他的腰身和大腿,選擇最舒適的位置
躺下,毫不掩飾她對這英俊肉身的喜愛。



  「我問妳,妳會喜歡胖子嗎?」



  「怎麼了?難道我現在很肉嗎?」



  阿漁看著曾汝的雙眼,怎麼也無法戳破于新編織好的祕密,因為說了
她一定會哭。



  「我要是當時被張仁好撞廢腿,妳會接受一個殘廢嗎?」



  「阿新?你還好嗎?是不是又想起你朋友?」



  阿漁從小就放棄結婚生子的念頭,同年女生不會把他當作對象,他最
多只能利益交換找來陪伴的看護,但他不願意這樣。他天生矮人一截,標
準卻比天高。犧牲不了自尊,只能放棄作夢。



  但是他還是會羨慕,于新憑自己的條件得到所愛,如同他所憧憬的童
話,王子配公主。都怪他讓于新察覺到想吃天鵝肉的心思,于新才會做下
無可挽回的抉擇。



  他這種臭俗仔,根本不配當人朋友。



  曾汝摸摸丈夫陰鬱的臉龐,笑著給他打氣。



  「其實我早該發現,你說過你大學是昕宇填了,因為二年級可以公費
到國外交換學生,但你一直沒有去申請。我還臭美以為你是捨不得我。」



  「是嗎?我不太記得了。」阿漁早就發現他因為輾破頭的關係,漏掉
生前不少記憶,但他就是天真地想有于新幫忙記下就好。



  于新不時探問他還記不記得,單方面釐清他的腦子記得多少,問完還
露出既安心又有些失落的神情。



  阿漁越想越不對勁,該不會他對小新新這個青春美少男做了什麼不負
責任的歹事?



  「我記得很清楚,你說,昕宇給你活下來的勇氣。」曾汝低眸懷想。



  阿漁心頭卻長長「嗯」了聲,哪來的勇氣啊?他一隻懶胖廢魚,自小
卻因為一雙爛腿不停地接受各種治療,被一次次的失敗挫折嚇到縮膽。最
後國中情緒暴衝,摔破家裡所有易碎品加上老爸的電腦才終結他的復健地
獄。



  「不可能好轉,別再懷抱任何希望」,就像于新對自己人生所下的註
解。



  但阿漁總覺得有個地方兜不攏,他高三那年怎麼會發神經節食減肥好
長一段時間,就為了做他發誓打死不再嘗試的復健?



  「阿新,以後昕宇不在,也有我照顧你,請你相信我。」曾汝捂著胸
口立誓,用了阿漁教她的撇步,因為他也這麼做過。



  ──小新,你不要信命,你來相信我。



  阿漁用力摟緊曾汝,代替于新強吻她一記。曾汝似乎察覺到丈夫的不
同,睜大眼望著他。



  「寶貝兒,我出門打個電話,妳先睡吧?我愛妳!」



  「老公,等等!」



  懷孕的肥婆怎麼跑得贏長腿美男?阿漁這次也一樣忘了穿鞋,光腳往
他家美麗的白色別墅全速前進。








  阿漁摸黑進屋,準確無誤找到話機,按下他默背四年的電話號碼。現
在時間為美國美好的早晨,智超先生應該已經進辦公室。



  「摸西摸西,this is 王桑之子,may I speak with 王桑?」



  「于新?」話筒傳來與阿漁對敵十八年的男聲。



  哭爸,怎麼不是助理接的?



  「王、王伯伯,您老好啊,最近身體勇健嘸?」阿漁僵硬地轉換于新
模式。



  「我收到信了,我們夫婦感到很欣慰,謝謝你。」



  「小新他真的很努力喔,不枉費你認他當乾兒子、老媽點頭作媳婦…
…啊啊,我就是小新呀,我只是模仿阿漁說話喔!」



  「你很堅強,我不及你勇敢。」



  阿漁聽出父親語氣的苦澀,不管合不合角色扮演,朗朗抬摃回去:「
你才知道?我已經不是當年躲在床底哭的小孩子。」



  「我知道,你和昕宇為了手術的事吵架,三天沒去上學,于喬跑來我
們家哭訴,被小宇拖出來。」



  「天啊,這樣一說,真像鬧彆扭的小女朋友!」阿漁不住感慨,于新
和女孩子都是水做的,欺負不得。



  「我要謝謝你,多虧有你在,小宇那孩子才肯往前走。」



  「他也是仰仗你們疼愛,反正留下來有父母可以依靠,沒有想過你們
的心情,你們比誰都希望他能像個常人在陽光下奔跑。」阿漁回想那個永
遠長不大的自己,多麼任性而快活。



  「其實我沒有那麼希望他好起來,只要小宇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他老爸還是像記憶中一樣溫柔,阿漁必須深呼吸才能強忍住哽音。



  「王伯伯,是你帶昕宇去做復健吧?他那麼大隻了,再坐夫人的機車
不方便。」



  「對,小宇說,要給你一個驚喜。」



  阿漁幾乎握不住話筒,王鎮長的證詞填上最後一塊記憶碎片。



  他被于新的眼淚逼去出國就醫,照理說,這樣他已經夠棒了,只要等
著看金髮妞護士就夠了。他卻跑去鬧公務繁忙的老爸,說要重啟療程,王
鎮長也只能排開萬難開車陪他去醫院復健。



  他回程都累得睡在後車座,他爸也沒多問一句。後來他實在瞞不住祕
密,偷偷告訴老爸,他這個殘廢的胖子也跟超級英雄一樣,有著賭上一切
也要守護的事物。



  ──爸,我喜歡小新……



  他爸直到紅燈停下,才從駕駛座微笑轉過頭。



  ──小宇,加油喔!



  父親的鼓勵帶給他莫大的勇氣。






  畢業典禮前一天,他一如往常用電動車載著于新巡鎮,到無人的水邊
停下車,叫于新站到五公尺外。



  于新不明就理,仍是聽話照做。他很緊張,笨拙地跌下車,喝令于新
不准來扶,然後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艱難地往于新走去。最後成功
達陣,跌抱在于新懷裡。



  他氣喘吁吁,卻像向上天宣示,聲音格外高亢。



  「你說,你不相信奇蹟,你看,這就是奇蹟!」



  于新怔怔地無法反應,水珠一顆顆從他眼眶滴落。



  「不要再說什麼命運,相信我比較實在。我都能站起來了,你怎麼不
可能幸福?」



  「昕宇……」



  「小新,不要怕,你不是一個人,等我回來,我會帶你一起飛翔。」



  「嗯、嗯……」于新只是拚命點著頭。



  那天就是因為告了白,太過不好意思,才沒讓于新陪他回家。



  然而,在于新安然把整顆心交給他之後,他卻死了,還死得那麼悽慘




  說好要給他幸福,放棄國外的所有機緣也要回來和他一起生活,卻扔
下于新一個人絕望痛哭,真是言而無信的大混蛋。



  于新卻痴傻守著那個諾言,守到成全他和自己老婆在一起為止。



  細想至此,阿漁再也忍受不住,洶湧的淚腺爆發出來。



  「嗚啊嗚啊嗚嗚嗚,嗚啊、嗚啊、嗚啊!」



  王鎮長頓了下,他實在太熟悉這哭聲,通常是惹上大麻煩的前奏,再
好的隔音材都擋不下。



  「小宇?是小宇嗎?」



  「爸,我做錯事了啦!嗚啊嗚啊!」



  阿漁一邊大哭一邊把他暫代城隍和這些日子他和于新交換身體的事轉
述給父親知道,自己想來都覺得離奇,不知道他爸會信幾成。



  智超先生雖然受到不小的震撼,仍是冷靜分析利害:「阿新那孩子很
重視公平,對他好一分,他就要還兩分,你待他如此,他不可能不回報。




  「爸,我該怎麼辦?」



  「這是不對的,沒有人能取代另一個人的幸福。小宇,雖然爸爸很捨
不得你,但你必須去糾正這個錯誤。」



  「嗚啊嗚啊,我知道了……」



  「小宇,現在不是撒嬌的時候。」



  「你兇屁啊,我都沒怪你那麼快搬家,扔下我一個人啃香灰,知不知
道太平洋很遠捏,死老頭子!」



  王鎮長一陣無語,他很確定和他說話的對象是家裡的孽子。而且大概
再過三秒,他就會為自己的惡言惡行感到後悔,自動貼過來撒嬌道歉,太
了解他了。



  「對不起,我以前很任性,都不聽你的話,還對你大小聲……」



  「我也常常想掐死你,但你總是我的心肝寶貝。」



  阿漁捨不得放下話筒,就算他爸幾乎說不出話只剩下哽咽的呼吸聲也
好。



  「爸,一直沒能跟你說,在我心中,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阿漁走車道過水,不像以往受到亡土的束縛,順利來到鄰鎮詔宛。



  他碰上幾個在夜路遊蕩的年輕人,詢問紀伯伯的雜貨鋪怎麼走?他們
聽見紀老伯的名字,原本不正經的嘻笑收斂許多,告知阿漁紀伯伯近來身
體欠佳,原本歡迎孩子、老者群聚的雜貨店,連日大門深鎖。



  「這樣啊,那他金孫怎麼辦?……啊,我是想找隔壁的青瞑仙。」



  他們看阿漁路生,一群人帶他過去。阿漁聽他們提起福興鎮長補選的
事,似乎對福興鎮很有興趣,正好福興最欠的就是年輕人,阿漁跟他們說
了曾汝辦的培訓計劃,變相要招手下,那女人似乎打算二十年後選總統。



  「來試試吧,可以改變世界喔!」



  他們只是笑笑,走前還請了阿漁一支菸。



  阿漁如果還有時間,一定會再過來招人,可惜他現在迫在眉睫。他上
前給木板搭起的破屋敲敲門,往裡頭喊道:「師父,我有事相求!」



  屋內響起激烈的狗叫,好一會,組裝的塑膠門咿呀開啟,白髮長袍的
老者,閉著雙眼、提著燭台現身。



  「哇靠,青瞑仙,你家被斷水斷電喔?」



  「嘸是,電力會干擾靈感。」



  「哇,狗狗、狗狗!」阿漁開心抱住奔出的大黑狗,不像當鬼只會被
吠,無視於老人家欲開示的神情。



  「貧道原本不想再插手世事,但你是小筆的義兄。」



  「我跟他又沒有結拜,我們之間毫無瓜葛!」阿漁正色澄清。



  「那孩子沒什麼人緣,多虧你這些年陪伴在他身邊。」



  「不用謝,我是看在他帶來的零食分上。師父,你有沒有去陰間的法
子,我很急吶。」



  「你從福興要到九泉,走水路最快。貧道所知,能算出陰陽流交會的
時間的人,只有小筆和陸家道士。」



  阿漁頓了下,一臉不情願:「可以別把他捲進來嗎?」



  青瞑仙慎重點了點頭:「你真正是個善人,理該得到福報。」



  「我做人從沒想過要謀求什麼好報,只要求對得起自己。」



  「所以說,你是真善,所以美好。」



  「別說了,我才剛害死我朋友。」



  「阿宇大哥,你錯了,那是天已註定。」隔壁雜貨店的隔壁透天厝,
二樓陽台打開窗,穿著運動服的紀一筆探出頭。「師父,徒兒在此向您請
安。」



  「晚安、晚安。」青瞑仙露出尋常老人疼孫的笑容,看不見紀一筆正
跨過窗台要往下跳。



  阿漁急忙爬上雜貨鋪屋頂,把自由落體的中二生接個正著。



  「紀小筆,信不信我宰了你!」



  「阿宇大哥,走吧,時間不待人。」紀一筆眼睛朝向圳溝方向,看也
不看路,氣宇軒昂往前邁進。



  在小朋友從屋頂摔下去前,阿漁及時把人拉住。



  「等等,你怎麼了?」雖然燈光昏暗,阿漁還是發現紀一筆滿臉瘀青




  「公會考試那天被我爸抓到,他說我是畜生,不是他兒子。」紀一筆
仍是以旁觀的平靜口吻敘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慘劇。



  「你爸才是畜生,說好不打臉啊,你這樣出去還能不能見人?」



  「老師同學也不會理我。」



  「那這草莓OK繃誰貼的?」



  「喬喬。」紀一筆略帶羞怯回道。



  阿漁完全明白這小子為什麼會越級喜歡于喬,于喬根本是他悲慘人生
的小仙女。



  「可我再喜歡,也只能放棄喬喬。」紀一筆嘆道,阿漁還以為他認清
身高不足的現實。「我已經預見未來,因為住院醫師工作壓力大,不斷鬧
出婚外情,成為讓妻子小孩哭泣的大爛人。」



  「你不要自暴自棄啊!」



  阿漁從屋頂把紀一筆拋下地面,狗狗們熱情圍住牠們好久不見的小主
子,阿漁才從紀一筆壞死的臉部神經看見幾絲少年的笑容。



  「師父,請恕徒兒先行告辭。」紀一筆放下狗狗,拐著腳地跑起來,
阿漁沒力追問他家暴的情形,只是過去把男孩揹上身。



  「你也太瘦了吧!」



  「家父家母常常在飯桌上吵架。」



  「你家看來不窮啊,怎麼一點溫暖也沒有!」阿漁就要走了,不然他
真想把這小子打包越洋寄給他爸媽。



  紀一筆貼在阿漁耳畔問道:「阿宇大哥,你為什麼不接受于喬她大哥
的好意?就像民間故事那樣,善人因機緣遇上異人,異人離開現世前,給
予善人豐厚的報酬。」



  「他想給是他的事,我不爽拿不行嗎?」



  「你想活下來,他想要解脫,難道不是兩全嗎?」



  阿漁這才想到,于新的陰謀只要有個多嘴的臭小子稍作提點,大概就
破功了,紀一筆卻只是含糊其詞。



  「紀小筆!」



  「而且你走了,我就沒有大哥了。」



  阿漁慢下腳步,他們已經來到兩鎮交界,流水聲在夜裡格外放大,摻
雜幾絲泣音。



  「我不是福興人,聽師父說起城隍爺傳奇,還是厚顏無恥上門尋求庇
護。像我這種不被社群接納的異端,你不只收留我,還陪我說話,教我做
人的道理,對我而言,你才是真正的城隍大人。」



  阿漁在橋邊放下紀一筆,半蹲下身,對著這個就算哭也一樣面癱的男
孩子,到頭來還是不改他毫不溫柔的說教方式。



  「小筆,要是你以後真的成了厲害的算命仙,也不要變成騙財騙色的
壞蛋,知道嗎?」



  「阿宇大哥,社會是個大染缸,我無法保證。」



  「臭小子,像你這種天賦異稟的怪胎,你爸、你媽,還有你快做仙的
師父都教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劃出正道,不管再辛苦,也不要放棄當個
好人。」



  「大哥……」紀一筆上前抱緊阿漁的肚子。



  阿漁大嘆口氣,摸摸他的小腦袋。



  「是時候了,你跳吧!」紀一筆抹乾眼淚。



  「啊?」



  「這一刻鐘內,跳下去,有六成的機會到陰間,把握時機。」



  「我還以為要開壇什麼的,很簡單嘛!」阿漁踩上半身高的護欄,對
著不見底的黑水深呼吸。



  「我必須聲明,要是失敗,你就成了水浮屍和孤魂野鬼。我師父年事
已高,不去外縣市招魂。」



  「開玩笑,我王阿漁火裡來水裡去,死也死過了,還怕什麼?」阿漁
燦然咧開嘴角。



  「這種鑽陰律漏洞的機會實在千載難逢……」紀一筆還想再勸,但他
眼前的年輕男子只是回眸深深凝望著福興鎮,就像看著一只珍藏的寶物。



  沒有誰比他更想要留下,福興是父親為了守護他而打造的美麗城鎮;
但他不能留下,因為他有必須啟程的目標。



  「我知道,小新他在等我。」



  阿漁輕聲喃喃,然後往湍急的水流,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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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完結了,可惜有些梗沒能用上。

ex.黑手指

阿漁高中時熱心為于新做各種生涯規劃,于新性格使然,很難找到合適的職業。

「小新,你做人這麼失敗,我看你也只能種田了。我叫我媽從院子撥塊地給你試試。」

「嗯。」

三天後--

「黃于新,你為什麼連豆芽也能種死!」

「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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